YURI on ICE : Victor Nikiforov & Yuri Katsuki
試閱
聖彼得堡的夏夜總來得遲,即使夕陽慢悠悠地沉入了海中多時,在雲彩的渲染下逐漸鋪張開來的那片夜幕也依然透著些淺淺的明亮色澤。
夜幕上的星光與地面上那由溫暖的橙色光芒所形成的連綿燈河相互輝映著,一閃一閃的光芒就像是在低語著什麼般,為靜謐的夜晚增添了幾分恰到好處的熱鬧感受。
告別了熱情款待的友人,酒足飯飽後的維克托與勇利漫步在夏日的夜色之中,感受著晚風的徐徐吹拂。
離開了近海的街區,迎面而來的夜風裡能感受到的就只有花草的芬芳氣息以及屬於夏夜特有的那份清涼。
緩緩地深呼吸了口氣,試圖讓新鮮空氣喚醒他因為酒精而有些發熱的腦袋,勇利忽然有點後悔起了方才在聚會上實在不該因為眾人的鼓吹而跟著多喝了幾杯的。
剛離開的時候他還覺得沒什麼,但走了一會後就察覺到了那股飄飄然的微醺感逐漸加重成了暈眩。
雖然他一直努力地想保持平衡,可是直到這時候才湧上來的強烈酒勁卻讓他不僅身體發熱,就連腳下的步伐都跟著凌亂了起來,等到意識到重心不穩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失去平衡的他一個踉蹌就撞上了走在他身旁的維克托。
「啊……!」
他的一聲驚叫才剛喊出聲來,維克托就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他。
「所以說,娜塔莉的調酒就是這樣的哦!」
注視著被他攬在臂彎裡,一時還有些反應不太過來,怔愣地眨著眼望著他,表情與其說是驚魂未定,不如說是因為醉意而茫然的勇利,維克托不禁笑了起來。
「喝的時候覺得像是飲料一樣順口,但等到酒勁上來的時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聽著維克托的解釋,重新站穩了腳步,想起了維克托在他被眾人鼓吹再多喝幾杯時露出的那副興味盎然的表情,勇利就不由得微微紅了臉——如果他的臉還沒因為酒精而夠紅的話。
「唔……果然不該喝那麼多的……」
他忍不住低聲地咕噥著,方才在聚會的愉快氛圍渲染下,即使是不擅飲酒的他也忍不住多喝了好幾杯,在不知不覺中就超過了平時小酌的程度。
哪怕在來到聖彼得堡後,他的酒量因為三不五時就會遇上喝酒的場合而有了相當長足的進步,但跟維克托以及那些酒量好得驚人的其他選手比起來還是差得多了,甚至就連成年才沒多久的尤里酒量都比他要好。
「只要還沒醉到不能走就沒問題的。」
「那是維克托的標準啦……」
聽見維克托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怎麼聽都很有問題的說法,勇利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反駁,隨後就被維克托笑吟吟地拉住了手。
「不,這個是給勇利的標準哦,以勇利的狀況來說,只要還能走就不算是喝醉了。」
即使是在清涼的夏夜中,維克托的手也依然十分溫暖,對於因為酒精而體溫上升的勇利來說甚至有些太熱了點,但他只是抬起頭來看了維克托一眼,接著便由著他牽起了他的手。
「維克托的標準好奇怪……聽起來還比較像是喝醉了的那一個。」
「這個是既定標準喔?等到勇利你的酒量再好一點的時候,你就會知道為什麼大家都這麼說了。」
「嗯——我很懷疑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拉長了音,回以輕握,任由兩人牽著的手隨著前進而微微搖晃著,他們慢慢地走在那條被一盞盞街燈所照亮的街道,整齊劃一的光芒就像是在指引著他們前行的方向一樣。
距離回到他們的家只剩下一小段路了。
※
距離勇利來到聖彼得堡已經將近四年了。
在這段期間中,重返賽場的維克托以嶄新的姿態縱橫各個賽場,毫無懸念地拿下了所有賽事的金牌。
找回了對表演的熱情與靈感的維克托在冰上的表現堪稱無人能敵,情感的流露與技巧的展現及結合比起以往都要更精湛出色。
無論意圖呈現的風格是什麼,他的表演分永遠趨近於滿分,放上五個四周跳也只是最基本的動作編排而已。
一復出就如此強勢的表現讓俄羅斯的舉國上下都歡呼著他們的英雄回來了,而俄羅斯以外的媒體則給了個更直白貼切的形容——王者歸來——在維克托微笑著拎起金牌的照片上頭,斗大的標題如是說。
維克托在短短的一年內就奪回了由他所立下的世界紀錄,刷新了他原本一度被超越的紀錄,但更教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在隔年就再度打破了自己的紀錄,將之提升到更驚人的高度。
再次襲捲了全世界,令世人為之瘋狂的維克托在屢屢締造佳績,重新定義了何謂王者的榮光後又主宰了花滑界好一段時間,而後才在又一次橫掃了整個賽季的金牌後,在最為閃耀的時刻選擇了退役。
不是因為年齡與體能的考量,也並非是靈感的枯竭,而是因為他已經完成了所有他想要親自呈現的一切了,他對滑冰的熱情仍在,但接下來他想以截然不同的方式來感受與發掘冰上的一切可能。
即使沒有明說,記者會上的所有媒體也都知道維克托所說的不同方式是什麼,就算沒能從狀況絕佳的維克托手中搶下那面金牌,但勝生勇利在這幾年來脫胎換骨般的出色表現依然有目共睹。
退役後的維克托成了專屬於勇利的教練,即使偶爾會協助雅科夫指導一下青少年組的後輩們,但他沒再收過其他的學生,也沒有再為勇利以外的人編排過節目。
他們依然留在聖彼得堡,同樣住在那棟鄰近訓練場與海邊,在清早便能聽見聲聲海鷗鳴叫的屋子。
起床、吃飯、練習、睡覺、商演、應邀出席正式宴會、參加朋友的聚會、帶馬卡欽出門散步—--
一如他們在長谷津的時候,他們平穩規律的生活中不時摻雜著些許意外與驚喜,就像是那片總讓勇利想起家鄉的海洋一樣,時而沉穩寧靜,時而浪潮翻騰。
很快樂、很幸福,就像是美夢成真一樣—--
在將主場移到聖彼得堡沒多久後,勇利曾在接受日本媒體採訪,被問到覺得在聖彼得堡的生活怎麼樣的時候脫口說出了這樣的回答。
儘管他很快就補充解釋道是作為一名選手而言,既有維克托當教練,又有雅科夫跟莉莉婭的指導,還有那麼多能互相交流的選手在的關係。
但事後他的那句話依然被雜誌社當成了副標題放在他與維克托的合照旁。在被維克托發現後成了他們之間被尤里嫌棄至極的無聊應答。
——勝生選手,可以說說在聖彼得堡生活的感想嗎?
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身後環住了他的腰,捏起了他的下顎讓他不得不仰起頭來迎上那雙流轉著笑意的藍眼睛,維克托總會用不甚標準的日文模仿著記者的口吻如此問道。
而他也總是會在握住了維克托的手,放鬆地往後靠上維克托懷抱的同時,有些無奈地輕笑著說出那句話。
我覺得很快樂、很幸福,就像是美夢成真一樣。
※
從維克托熟識了多年的鄰居家裡接回了在他們去聚會的這段期間中拜託他們代為照看的馬卡欽,回到家洗完了澡的勇利終於再也抵擋不了在酒精作用下逐漸湧了上來的慵懶睡意。
好不容易總算吹乾了頭髮,他爬上了床,任由柔軟舒適的床鋪承載著他徹底放鬆了下來的沉重身體,滿足地嘆了口氣,闔起了眼。
「勇利?」
只是還沒來得及感嘆起床鋪的柔軟美好,從他的頭上就傳來了熟悉的輕喚。
「這麼早就想睡了?」
「嗯……應該是酒的關係吧,很睏……」
在維克托的聲音來到身旁時緩緩地掀了眼,配合著維克托朝他伸過來的雙手而抬起了頭來,勇利在眼前的景象從清晰轉為模糊時不由得眨了眨眼,看著就近在咫尺的那雙藍眼睛。
在睡意與酒精雙重干擾下,他實在分不太出來到底是不是因為他們離得太近了,所以他才會就算沒了眼鏡,也還是看得見維克托眼裡倒映出來的身影與嘴角上揚的弧度,以及手上那枚閃閃發亮的金色戒指。
早知道他剛才或許就該問問維克托可不可以幫他吹頭髮的,維克托說不定會欣然答應。
維克托一直都很喜歡做這種事情,好比說在賽前為他整理頭髮,在出席正式場合的時候為他挑選服裝搭配之類的,就算是在平時也常常會在他戴著眼鏡倒在床上裝死的時候幫他把眼鏡拿下來順便揉揉他的頭髮——就像現在這樣。
「勇利在喝醉發完酒瘋後就會變得只想睡覺呢。」
將摘下的眼鏡隨手放到一旁的桌上,維克托邊說邊輕輕地撩起了勇利一段時間沒修就又稍嫌太長了些的額髮,愉快地看著勇利由於懼光而微微瞇起眼來蹙起眉,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
「沒有發酒瘋也沒有喝醉啦……喝酒後想睡覺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儘管忍不住出聲抗議了維克托的說法,但維克托那掠過額髮後探入髮間的撫摸卻舒服得讓勇利就連抗議都說得毫無氣勢,好不容易才睜開的眼也在那溫柔的輕撫下又緩緩地闔了起來。
「維克托……在看什麼?」
意識到要是再這樣下去肯定真的會睡著,還想跟維克托再說一下話的勇利翻了個身,伸出手來一把摟住了維克托的腰,抬起眼來看著邊輕撫著他的頭髮,邊拿著手機像在查找什麼的維克托。
「在查明天的天氣預報,還有花的資料。」
雖然維克托說著就將手機遞到了他眼前,但螢幕上理所當然的是滿滿的俄文,既沒戴眼鏡,腦袋也已經進入緩速運轉狀態的他即使接過了手機也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放棄了看清楚上面到底寫了什麼。
「花的資料?」
「馬卡欽很喜歡的那種花應該也該開了,但我也不太記得了,只好先確認一下。」
聽了維克托的解釋,勇利才迷迷糊糊地想起了馬卡欽一看到就會興高采烈地撲過去的那種花確實好像一直都是在這個時節綻放的。
他還記得曾經聽維克托說過,馬卡欽在小的時候還不曉得蜜蜂的兇狠,傻傻地將鼻子往正被蜜蜂採著蜜的花朵湊了過去,結果花是聞到了沒錯,但當然也被受到驚嚇的蜜蜂狠狠地修理了一頓。
他甚至還看過維克托在帶馬卡欽去醫院後為牠拍的照片,照片中的馬卡欽難得不是滿臉笑容,而是一臉困擾的模樣,維克托甚至還在旁邊畫了個哭臉,標注著被蜜蜂欺負了。
但即使有過如此慘痛的經驗,馬卡欽也沒有因為這樣的意外而影響了牠對那種花的熱愛或是牠旺盛的好奇心。
「對了,馬卡欽呢?」
思緒比起平時要遲鈍了些的勇利直到看見被維克托設成手機桌布的馬卡欽相片,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話題中的主角沒跟在維克托的身旁。
「在客廳裡,我剛幫牠梳完毛,因為一直沒看到你出現就過來看看,但是沒想到……」
儘管維克托說到一半就笑了起來,但勇利想也知道沒說完的下半句是什麼,心想著反正也是事實,他隨手將手機往旁一放,低低地應了聲就收緊了摟著維克托的手,輕蹭著把臉埋進了那件柔軟的上衣裡—--
維克托的裸睡不分四季,這可是只有在維克托還沒要睡時才能做到的事。
不禁在勇利作出那怎麼看都帶著撒嬌意味的舉動後輕笑了聲,維克托低下頭來看著賴在他懷裡,在酒精的作用下比起平常更坦率直接,根本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勇利,「我不知道馬卡欽是不是想……」
帶著幾分猶疑的話才說到一半,悄然從身後貼了上來的毛絨絨觸感及散落在手背上的那股濕潤熱氣就讓他不得不停了下來,轉過身來拍了拍才說著就真的來了的馬卡欽。
「勇利正在說你跑到哪裡去了呢。」
如果在以前,馬卡欽肯定不會來得這麼安靜無聲,而是早就飛奔著跳上了床,但現在牠只是將前腳搭上了床沿,搖著尾巴睜著一雙圓滾滾的黑眼睛,以你們在玩什麼我也要的表情好奇地看著他們。
面對露出那副表情的馬卡欽,維克托輕笑著伸長了手將牠抱上了床。
任由馬卡欽好奇地用鼻子頂了頂因為懼光而把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衣服裡的勇利,而後一如預料地看見勇利在被馬卡欽又親又蹭了一會後終於還是抵擋不了毛絨絨的攻勢,抬起手來拍了拍了馬卡欽。
「馬卡欽……來跟我一起睡覺吧。」
聽著勇利那帶著幾分睡意的柔軟呢喃,眼看著勇利還真的無視了他,親暱地與馬卡欽靠在一起就要睡了的模樣,維克托不甘寂寞地學著馬卡欽湊到勇利的耳邊蹭了一蹭,「那我呢?勇利,有了馬卡欽就不要我了嗎?」
「可是……維克托不是還沒要睡嗎?」
「我不記得我說過這樣的話呦。」
以愉快的語調說完這句話後維克托也順勢躺了下來,理所當然地將聽到他這麼說以後就投降般的朝他靠了過來的勇利一把往自己的身上拉。
已經認識了這麼久,多少也猜到了會是這種發展,勇利將卡在微妙位置的腳挪了挪,又找到了個靠起來最舒服的姿勢後,才低聲地對正將手探入他的髮中隨意撥弄的維克托開了口。
「這樣不難受嗎?」
雖然也不是沒有兩個人一起懶洋洋地用這種在夏天稍嫌熱了點的姿勢賴在床上或窩在沙發過,而且維克托好像也很喜歡這樣的肢體接觸,但勇利還是不太敢真的徹底放鬆把全部的重量都往維克托身上壓。
「不會啊,還是說勇利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變胖了嗎?」
「才沒有……啊!不要捏——」
沒想到維克托說著還真的就將流連在他髮上的手沿著背脊往下滑,乾脆地在他的腰上捏了一把。
勇利反射性地叫出了聲來扭著腰想閃開,但卻忘了馬卡欽就在離他不遠處,一個不小心在往後退的時候直接一掌朝馬卡欽壓了下去。
「嗷嗚!」
「啊啊!對不起!馬卡欽沒事吧?」
一聽到馬卡欽的叫聲就立刻停下了掙扎,勇利焦急地伸出手來抱住了發出嗚嗚低叫的馬卡欽,邊輕撫著牠被壓到的前腳,邊抬起頭來看了維克托一眼。
察覺到了從那一眼裡所流露出來的慌亂,維克托從勇利的手中接過了馬卡欽的前腳,低下頭來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確認並無大礙後才輕輕地放回了勇利的手中。
「馬卡欽沒那麼容易就受傷的,別擔心。」
像是要證明維克托所說的話一樣,馬卡欽也在這時候抬起頭,安撫似的用鼻子頂了頂一臉擔憂的勇利。
「嗯,我就是……有點嚇了一跳,抱歉。」
面對在意識到自己有點反應過激後就坦率地道了歉的勇利,維克托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俯身在他額上輕吻了一下。
「我知道,沒事的。」
自從兩年前,馬卡欽在例行的健康檢查中被診斷出視力跟聽力都有些退化,體力也不如以往,太過激烈的運動都會對牠的四肢關節造成負擔以後,或許是聯想到了小維,勇利在關於馬卡欽的事情上就變得特別敏感,有的時候甚至會有些反應過度。
他從沒對此說過什麼,因為他和勇利都是一樣的,只是他並沒有表現得像勇利那麼明顯而已。
在馬卡欽因為偷吃麻糬而送醫後,他對馬卡欽的飲食就開始管得比較嚴格,不再讓牠有能隨意偷吃東西的機會,一方面是不想再出意外,另一方面是當他為了馬卡欽趕回去日本時,為馬卡欽做緊急治療的獸醫就提醒過他要留意馬卡欽的身體狀況。
無論表現得再怎麼有活力,牠都已經是十幾歲的老狗了,這些意外的處理與治療都會讓馬卡欽本來就逐漸老化的身體再承受額外的負擔。
儘管出院以後,馬卡欽的表現還是和平時一樣,食慾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甚至沒有絲毫的心理陰影,對著供奉在桌上的麻糬依然會忍不住流起口水,但維克托始終記得獸醫曾和他說過的話。
回到聖彼得堡後,在半年定期一次的健康檢查時也從看著馬卡欽長大的獸醫口中得到了同樣的建議。
因此當他發現馬卡欽對於太小聲的呼喚會沒有回應,睡覺時間比起以前要長了許多,散步時去到沒那麼熟悉的路線偶爾會有點迷路的狀況時,已經有所心理準備的他並沒有那麼意外。
反而是勇利在聽見獸醫的診斷與提醒後變得比他更緊張。
對於已經跟馬卡欽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他來說,這一天是雖然不想面對,卻也可以預見差不多該發生了的事。
可是對於才剛跟馬卡欽相處了幾年,又一直都看見牠精力十足模樣的勇利來說,大概並不是這麼回事。
兩年前的他們曾經認真地考慮過是不是要將主場移回長谷津。
他們所處的這個受冰雪所庇護的國度對於年邁的狗兒來說並不是個適合安養的地方,聖彼得堡的冬季太漫長而夏季又太過短暫,光是寒冷的天氣就足以帶給牠的關節更多的負擔。
比他還要更擔心馬卡欽的勇利自然是立刻就同意了,至於他也沒什麼好煩惱的,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用旁人看來難以置信的理由說走就走了。
當初的他能為了找尋自己的靈感與動力而果斷地離開,如今當然也能為了馬卡欽再次離開這個地方。
更何況他在勇利的競技生涯結束以前都只會是勇利一個人的教練,將主場移到勇利的家鄉再合理不過了,他們之所以會在他退役後還留在聖彼得堡,純粹也只是因為勇利說過留在這裡就好了。
然而,雖然他們對於轉移主場這件事都沒有任何疑慮,但到了最後還是因為獸醫的建議而打消了念頭。
長谷津的氣候確實溫暖宜人許多,但是除了氣候以外,他們還有其他的因素得考慮。
縱然寒冷,聖彼得堡仍是馬卡欽所熟悉的城市,這是牠所成長的地方,牠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待在這裡,牠熟悉著屋子的一切,從物品擺放的位置到房間的格局,,甚至是那些牠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曾經喜歡鑽進去,但在短短的幾個禮拜後卻只剩下腳掌能夠探了進去的角落,牠都一清二楚。
牠知道出了家門後往哪裡走是薇拉的家,那裡有牠長年的老朋友,也知道哪條路是通往海邊的散步路線,維克托在夏天的時候偶爾會帶牠去玩水。
從哪裡又能繞到在冬天時會被冰雪覆蓋能夠讓牠踩著綿密的新雪印上腳印,到了春天則繁花盛開,牠會在那片柔軟的草地上舒服地曬起陽光來的公園。
如果待在熟悉又能讓他安心的環境會比較好的話,那就留下來吧—--
在聽完獸醫的建議,始終拿不定主意還在猶豫著到底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維克托便聽見勇利輕聲地對他這麼說著,而他一直到聽見勇利這麼說的那一刻,才忽然意識到了為什麼在他退役後,勇利依然陪他留在這座城市。
不只是因為勇利逐漸習慣了這座城市,在這裡有了會親切地問候道早的鄰居、有了可以互相砥礪的競爭對手與聊天玩鬧的朋友,而是因為他在這裡,因為聖彼得堡是屬於他的城市。
所以勇利毫不猶豫地跟著他來到了這座太過寒冷的城市,理所當然地學會了號稱是全世界最困難的語言之一的俄文,摸索著他所熟悉的街道與建築,跟他一起生活,融入了他的生活,成為了他的生活。
「沒事的。」
輕聲地複述了一遍,將神情還有些遲疑不決的勇利摟進了懷裡,維克托溫柔地輕撫著散落在他胸口上的黑色髮絲。
那在雪白的冰場映襯下顯得格外惹眼,在最初就抓住了他的目光,如同夜空般,時而閃耀迷人,時而又沉靜內斂,既溫柔寬容而又神秘難解的黑色。
揚起了嘴角,低下頭來蹭了一蹭那柔軟的髮頂,維克托緩緩地闔起了眼來,以呢喃般的音量輕聲提議著,「明天下午一起帶馬卡欽去散步吧,我會先跟雅科夫說一聲的。」
「嗯。」
無論是那從他胸口振動著傳來的低應,還是一旁那回應著他的撫摸的輕舔,對維克托來說都同樣地讓他的心變得無比柔軟,也同樣地在瞬間感受到了那麼一絲轉瞬即逝、難以言喻的不安。
他知道最引人入勝的是永不完結的故事。
曾經身為選手的他對此再清楚不過了,人們喜歡傳奇、喜歡故事最閃耀的那一刻,最好能永遠停留在那個時刻,就像是童話故事所說的—--
他們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可是世間萬物總有迎來終幕的一天,再怎麼溫暖的長夏也將會迎來風霜冬雪,再怎麼明亮的白日也終會被夜色所覆蓋,只因沒有冬雪就顯不出燦夏的美好,沒了黑夜就襯托不出白日的珍貴。
即使一切都會劃上句號,他依然希望拉下落幕的那天能來得晚一點,讓他再沉浸在這樣美好的時光裡更久一些。
to be continued